“一会路上听到奇怪的歌声,千万不要回头。”
她一踏出食堂,迎面一阵阴风,吹得头发乱飞,路上到处是黄色的纸钱,在空中簌簌乱飘,像是飞舞的枯叶。
走到食堂门口的道上,听到微弱的唢呐声,声音由远及近……一声锣响在耳边炸开,浑身的骨头随着这声刺耳的响颤栗,唢呐声凄怨,后半段,又变得欢畅起来。
《哭五更》和《一枝花》两首丧曲,都是沈南栀在邻居老人葬礼上听过的出殡曲。
想着,肩膀上多了一双手,那双手血肉淋漓,肩膀感觉到一阵濡湿。
“沈南栀……”那道声音很老。
“别往那边走了,你想去地底吗?”
歌声陡然消失了,沈南栀早愣在原地,回头看,果然是沈榆次。
她嘴唇动了动,没说出话。
“怎么了?你脸色这么奇怪?”
沈南栀飞快地瞥了眼他那双黑沉的眸子,想起沈榆次之前的碎碎叨叨,问道。“你知道念念在哪吗?”
“她总是在玩捉迷藏,可永远找不齐人。”沈榆次的声音沙哑得如同一个干瘪的嗓子在讲话,他似反应过来,声音也正常了,试探地问道。“眼珠又缠上你了?”
又?
沈南栀见他沉默下来,表情变得奇怪,又开口说。“或许你和它有缘分。”
月光如凉水,沈南栀觉得他的头发太长了,微微盖过了眼睛,半张脸隐藏在黑暗中,令人看不清。
沈榆次又低头看表,这次她注意到表带上有个奇怪的蔷薇花纹。
他特别关注时间,开口喃喃道。“快十点半了。”
心猛地一咯噔。
沈南栀猜测,他是又要变了吗?
“不过没事,这里听不到广播,一直待在宽敞的地方就没太大问题。”
不可能一直待在这,她需要还原故事。
沈南栀看着他手表表盘的指针不断走,语气平白无情绪。“十点半了。”
“滋滋……”
一阵电流音。
沈南栀望向他,平静地想,难道这个循环就这么结束了?沈榆次原来不应该去相信。
这阵声音像黑暗中蠕虫爬过,弄得地上的落叶作响,很难受。
“我没骗你,这里听不到眼保健操。”沈榆次解释。
大概过了两个拍子,清甜可爱的歌声在校园上方笼罩,沈南栀觉得这道歌声愈发近,像有个小女孩在身后唱歌,欢快的歌声和沉重的脚步声,爆发巨大的违和感。
“你们都藏好了吧?”
“找啊找啊找朋友,找到一个好朋友……”
沈榆次突然道。“这是念念在唱。”
沈南栀想起之前在教室,他癫狂的几句找到了,疑惑生根发芽。
他们究竟在找什么?
“她在我后面吗?”
沈榆次的确见到了一抹红色的身影,收到沈南栀的眼神,否认道。“不,你身后没有人。”
他这话说完,沈南栀背上的沉重瞬间消失了,她伸手小心触摸脖子,有点疼,看来是被手臂勒狠了。“我知道了,再也不乱说话了。”
“姐姐,真聪明。”
沈南栀伸手揉了揉耳朵,用手心暖和暖和,她刚一直在耳边唱,唱得人浑身发冷,耳朵震得发聋,好好的儿歌调子,越唱越诡异,逐渐变得和那段丧歌的调很像。
她左手不自主地颤动,沈南栀忽然反应过来,居然不疼了,轻轻合拢,指腹透过一层布料,感受到滑溜的东西在转,手合得越紧,那家伙转得越急,挺有意思的。
她抬起手,慢慢撕下缠着的那圈布,眼珠冷不丁同她对视,赤红色的瞳孔四周的眼白布满血丝,此刻正在害羞地在眨眼睛,频率越来越快,像一只坏掉的灯泡。
“……”
地面上还没出现人面蛾,看来蒋欣怡还不在食堂,她想先去一趟教学楼,再过一会就能听到奇怪的鸣叫。上次穿黄色短袖的何弦月看她眼神很奇怪,让沈南栀怀疑自己在叫声之前就被干掉了。
他即使不是凶手,也是知情人。
“我要去一趟逸夫楼。”沈南栀手里的漏勺不断转圈,都快出现幻影了。
“我跟你一起。”
“你先去找你朋友们吧,这么大了,还离不开姐姐啊?会被看笑话哦。”
沈南栀不紧不慢地同他对视,他瞬间挂脸,压着嘴角,语气阴森。“你不需要我的保护吗?”
你只护得住我一时,我想要的是game over。
“你去吧,我在礼堂等你。”
小孩的眼神实在有些受伤,沈南栀心想难搞哦,她换了个手,眼珠被漏勺压得目眩神离,她伸出手,轻轻拍了拍他肩膀,把折进去的一截领子扯出来理好。
往教学楼的路上,她又看见操场上乌压压的人群,低头看了眼手心,那只眼珠左右张望,不敢和她对视。
这到底是什么破玩意。
她想了想,又把手给缠上了,因为故意绑得紧,那家伙在手心乱蹦跶着。
沈南栀被逗乐了。
比起教学楼,她还想去一趟男生宿舍,看贺源究竟在搞什么鬼,而且刚才丧歌就是往宿舍方向去的。
教学楼前有一棵极大的黄角树,枝繁叶茂,树下是十来个台阶,有个高中生正坐在那,翻看什么。
她走了过去,那人和没有反应一样,依旧自顾自看书,沈南栀想,他会不会也没有五官。
“你在看什么?”
“南栀姐。”
声音耳熟。
贺源侧头,答道。“梦的解析。”
“什么梦?”
一下触及他感兴趣的事情,他立即长篇大论起来。“你知道清醒梦吗?就是在睡眠状态保持清醒,明确知道自己在做梦。梦中的情节走向都是根据梦者情绪或意识控制的,就像造物主。”
“挺有意思的。你先继续看吧,我去教学楼拿点东西。”
沈南栀偷偷瞥了一眼他脖子,那里依旧有一条细长的疤。
走了一半,她又折回来。“我能问个问题吗?我该怎么确认我其实在别人的梦里?”
见贺源明显被问呆了,沈南栀只得道。“没事,我随便问问,走了。”
“我先翻翻书,等我知道后,一会去礼堂告诉你。”他想起这件事,又叮嘱道。“注意时间哦,学姐。说好11:20集合的。”
“知道了。谢谢。”沈南栀再次拔腿朝教学楼走去。
她穿着沈榆次的校服外套,因为短袖被自己搞得破烂,所以把外套链子拉上了。一只手伸进衣物口袋里,手心感受着银制手表,这是沈榆次不放心一定要给她的。
手表被摘下来,他手腕处发白的伤口遮无可遮。
……这个世界的弟弟经历了什么。